日前，记者在浦南街道他女儿家见到了抗战老兵黄贤锡。虽然他已经96岁高龄，但身体硬朗，要不是个把月前摔伤了右臂，摆开架式还是一条好汉。听说记者来听他讲年轻时打日本佬的故事，他顿时精神焕发，特别来劲。

黄贤锡1919年出生于浦江县横溪镇上施村(现属兰溪)的一户农家，兄弟四个，他是老大。小时候，家里很穷，也没有自己的田地，都是租种地主人家的。年成好的时候，米饭里加入番薯、南瓜、蔬菜、野菜，全家人基本上还可以吃饱；年成不好时，给地主交了租粮就所剩无几了。六七岁，黄贤锡开始放牛，牛是自家买的，很便宜，一头小牛就十来块钱。后来一直跟父亲干农活，17岁时曾经上地主人家做过雇工。那个地主为人不太地道，给他吃发馊的面条，因此他做了个把月就回家了。

1941年，黄贤锡22岁。当时前方战事吃紧，为补充兵员，国民党到处“抽壮丁”，作为家中长子，黄贤锡就被抽了去。他们先是被送到横溪一个叫红泥殿(音)的地方集中，后来又拉到江西，当时整个浦江县到江西的壮丁有上千人。在江西待了一两个月，然后一路步行去湖南。

到了湖南，他被编在第99军。黄贤锡说，以前在老家干农活时，感觉很苦，想不到当兵比干农活还要苦上几倍，既吃不饱，也穿不暖，脚上穿的都是自己编的草鞋。由于实在太艰苦，他从部队里逃了出来，结果，前半天从第99军逃出来，后半天就被37军抓了去。不过还好是被第37军抓到，否则要是被原先的部队抓住，是要枪毙的。后来，他又找机会逃跑，结果又被第4军抓了去，分在59师9连。再后来他就不跑了，因为开始打仗了。

黄贤锡说，连里的士兵大部分是江西、四川、湖南人，在这里，他还碰到一个郑宅人。这个郑宅人当兵之前是剃头的，对他挺好，曾借给他五块钱用。可惜的是，这个郑宅人不久之后死掉了，不是死在战场上，而是中毒死的。因为肚子实在太饿，他和另外两名战友去抓蛇吃。结果三个人吃了蛇肉以后，郑宅人中毒死了，另外两个吃得头晕眼花，但没有死。

部队开到湖南长沙附近时，他们开始训练，天天都要练，内容主要是打靶、拼刺刀、扔手榴弹等。训练条件异常艰苦，吃不饱饭，也没有换洗的衣服，身上全是跳蚤，可以用手抓，冬天烤火的时候，跳蚤掉到火堆上“叭叭”响，像炒芝麻一样。

在这两三年时间里，他们的部队一直在长沙附近四处行军、训练。

1944年夏天，日军进攻长沙，黄贤锡所在的部队奉命驻守桃花山，就在长沙附近。日军在对面的山头上，离得比较远，基本上看不到人影。双方都是远远地打枪，也用机枪扫，都不冲锋，守着阵地，就这样僵持了六天。

第七天早晨，日军在飞机的助阵下突然发起强势进攻。飞机炸弹爆炸很猛烈，国军部队损失惨重，山坡上到处都是血肉模糊的尸体。由于三面被围困，只有湘潭一面可撤，他们接到上级命令，要部队撤退到湖南宝庆去。

撤退途中，黄贤锡所在的100来个人的小股部队和大部队走散了。撤退到湘潭县的时候，天色已晚，前面有湘江阻隔，船只又被大部队开走，无船渡江，他们只能在湘潭宿夜。想不到第二天凌晨，天下着大雨，日本鬼子穿着雨衣，突然像蚂蚁一样黑压压地从四面围过来，上空的日军飞机还不时扔下炸弹。

敌众我寡，部队只能边打边撤，很多战友在黄贤锡身边倒下。他还亲眼看到副营长和排长被子弹打中，倒在血泊中。最后，100来个人被打得只剩下十来个人，都被日本人抓住了。

被日本人抓住以后，他们被关押在一个茅草棚里，每天只给吃一顿饭。黄贤锡和战友们一直在寻找机会逃出去找自己的部队，有一次，黄贤锡偷偷爬上茅草棚顶，跳入旁边的一个池塘，结果被日本哨兵发现，又给抓了回去。

也不晓得关了多长时间，大概是日本人打仗打得不顺，要调到其他地方去。这支部队带着他们行军撤离，半夜在山上休息时，黄贤锡和两个四川战友乘机逃了出来。

从日军手里逃出来不过半天，黄贤锡又被国军的后方部队抓了去，使唤他做杂活。就这样，他在这支后方部队做了一年半左右。

解放战争开战后，他不想自己人打自己人，就又找机会逃了出来。然后一路讨饭，从湖南、湖北，再到南京、上海、杭州，花了三个多月，终得回到了家。当时已是民国35年(1946年)。

回家后，黄贤锡娶妻生儿育女，一直以务农为业，犁耕耙耖样样拿得起放得下，解放后当了几十年生产队长。现在年纪大了，子女、孙子都劝他不要再下地干活了，但他就是闲不住，去年种得油菜能打30来斤香喷喷的菜油呢。

（作者：吴益文）